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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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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約

江蘊月回家的路上一直的閉目養神,手上卻緊緊拽著阿繁。

阿繁隱約知道今日的情形不大對,卻不知道前因後果,眼下又看著江蘊月閉著眼睛……平日裏只看見小賊一雙杏眼、波光瀲灩,不料他不睜眼時,嘴唇也是極為紅潤的,襯在白皙的臉上,像是自己見過的上好的紅珊瑚。

看著看著阿繁便有些臉紅,卻移不開眼。

“臭丫頭,看什麽呢!”蘊月慢慢張開眼,嘴角微漾,眼光裏有讓阿繁討厭的戲謔。

阿繁嘟著嘴想甩開蘊月:“我、我看你臉色唄!”

蘊月支起頭顱,笑嘻嘻的也沒有說話,只覺得阿繁臉紅的可愛,更不願意松開阿繁的手。

阿繁卻皺了眉:“今日哥哥打什麽啞謎?這樣失禮。”

江蘊月“嘿嘿”兩聲笑,又把阿繁拉過來一點,悄聲說道:“你也講禮數?臭丫頭,看你以後還敢叫皇帝‘公子’!”

話音未落,阿繁眼睛一瞪,冷哼道:“就知道你一肚子壞水,我從不在肚裏黑黃,小賊面上恭敬,心裏只叫他小皇帝!”

江蘊月撇著嘴,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一會才嘆氣:“小爺是小人,小爺不擋著,臭丫頭你敢無法無天?!可憐喲!進了風箱,上邊灌風,下邊吹氣~”

阿繁聞言想了想,又“噗”一聲笑出來:“小賊你自己說的,你可是只耗子!只有耗子才鉆風箱裏呢!”

哎,江蘊月好歹也是個靠嘴巴吃飯的罵官,怎麽到了臭丫頭跟前就討不了好?!蘊月郁悶,張口就教訓:“少耍嘴皮子,往後少同趙爽混在一處,再出什麽事,小爺可扛不住。”

一句話倒讓阿繁蔫了下來,低著頭好半天,叫江蘊月莫名其妙,又壓著聲音問:“丫頭,怎麽了?”

阿繁擡起頭來,小鹿般的眼睛隱約閃光:“上回害你挨打……”

就為這事?早忘了!而且雖說阿繁算是藥引子,但只怕都有皇帝、李存戟一大票奸人的心思在裏頭。何況曲啟禮再懦弱究竟沒有大錯,曲峻……哼,遲早為那點色心賠了性命,只是這梁子也算是結下來了,將來……蘊月有些黯然,聲音便低了下來:“你嘛,勉強也不算笨啦,只是這不笨也用的不是地方,往後別胡思亂想了,就想著小爺待你多好就行!”

阿繁咬著小虎牙,一臉的不平,什麽勉強不算笨,本來她就聰明!

那邊蘊月眼眸一轉,忽的叩門板,旋即豆子騎馬附過來:“小爺怎麽了?”

蘊月伸出頭去附到豆子耳邊,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回,惹得趙愷趕緊上來問:“又怎麽了?”

豆子咧嘴橫了趙愷一眼,蘊月連忙拉著笑道:“哎呀,世子,今日玩得痛快?皇上跟前都露了一回臉呢!”

趙愷撇撇嘴,左右看著人來人往,便拉了拉韁繩,自己退到了後面。

回到蘊月園,豆子徑自辦自己的事情去了,蘊月趙愷趙愉一同見了趙怡。趙怡心知趙愉脾氣柔順,也不想他過多的摻和進來,只是好生的述話兩句,叮囑他侍奉王府裏兩位夫人,就打發他出來了。

但趙怡話語雖軟,卻不能解了趙愉心中疑惑,尤其趙愉又看見趙愷改了往日樣子,對江蘊月也不那麽反感,更是莫名。眼下親哥哥看樣子一直要住在蘊月園,但他只能回去對著母親,嘴上不說,心裏多少也有些不暢快,也沒敢在人前表露出來,只悶悶的退了出來。

那邊趙怡、蕭子軒等四人自是在書房內商議的。

“老爹,三衙裏頭的人都是什麽來頭?”蘊月一貫的吊兒郎當,坐沒坐相,癱在榻上,惹得趙愷一輪鄙視,人家趙愷可是正襟危坐,腰桿筆直呢!

趙怡看著兩人的鮮明對照只覺得好笑,坐在上手有些悠然的意思:“今日騎馬得了什麽消息?”

江蘊月橫了趙愷一眼,懶懶道:“世子這是想進哪一衙啊?李存戟那小子,想把你當刀使呢。”

趙愷一凜,眼睛瞇了瞇,眼中便有了半屢殺氣:“你說什麽?”

蕭子軒連忙接話道:“蘊月,你說的仔細些。”

“說什麽?今日世子不也都聽見?”蘊月不以為然,趙愷比他還嫩!“皇上今日在馬場金口大開,正經許了李存戟為兩千軍馬招騎兵,世子要動,此時不動更待何時?只是,少不得又要吃苦頭,嘶~我說世子,您一貫錦衣玉食的,能吃那個苦?”

“你少瞧不起人!”趙愷噴了。

趙怡搖頭,這兒子,實在需要打磨!擡手壓住趙愷沈吟道:“三衙中,殿前司地位最高,是陛下的宮廷禁衛,自先帝起就是本王的大哥睢原王趙惜當的都指揮使,因為緊要,歷來不容人染指、輕易也無人敢染指,風險太大。但廢帝後,大哥便退了一席之地,眼下是陛下的內侍管著。”

“侍衛親軍馬軍司,先帝時候有感於馬軍疲弱,馬匹不良,是以才令本王在岐山中秘密操練新騎兵,這京畿防備的馬軍司反而不那麽看重,所以是三衙中最弱的。據本王所知,都指揮使車辰、副都指揮使常志勝都是袁天良的舊部將,加之袁天良原本就在馬軍司發跡,因此這一衙雖弱,卻是袁天良根基。”

“侍衛親軍步軍司,人數最多,也最緊要,情形自然最覆雜。都指揮使歷來是文官,樊升華,黃澄的學生,先帝時候就頗得信任,先帝薨逝,想必太皇太後也想盡法子才把此人留下。副都指揮使丁晟,頗有戰功,鳳元五年後提拔上來的。還有都虞侯,池源都,此人早先在袁天良帳下效命,有謀略、性猜疑,後來想必也是被曲家拉攏,娶了曲家一名庶女,也算是皇族宗親。”

好嘛!這李存戟該要怎麽形容才對?毒蛇?惡鬼?奸人?還是腹黑?反正都對,但都不夠辣!姥姥的,一上來就招呼袁天良的七寸命脈,袁天良這要是不跳起來,只怕窩囊的他底下的龜孫子都不好意思認他,這趙愷……,蘊月幽幽嘆了一口長氣:“哎~~~世子放著溫柔富貴鄉不享,真要去扒拉那檔子爛事?小爺若是你~~只願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口氣幽怨、幾近調侃,簡直是紅果果的挑釁趙愷的能耐,果然趙愷一看蘊月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敢這樣調侃他,簡直就要跳起來!

旁邊蕭子軒和趙怡對望一眼,眼中具是無奈:呃~好像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麽江蘊月這小子老被打了~~~~嘴巴忒毒,心腸蔫壞,偏趙愷又是個炮仗脾氣……

哎~冤家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蕭子軒連忙叫住趙愷:“世子,王爺說的這番話,你琢磨出些門道麽?”

趙愷聞言硬吞了一口氣,只瞪了蘊月一眼,氣鼓鼓的腦袋十多年來頭一回認真的、老牛拉破車的轉動:“聽父王的意思,三衙中馬軍司最弱,而李存戟又要興騎兵……”

蕭子軒嘴上的那點毛差點就被摸的掉光了:“是這個道理,但還有最緊要的,馬軍司是袁天良發家的根基,這根基就是爛透了,輕易他也不會讓人動!江小爺雖沒脾氣,卻也不是調侃你!”,說罷眼放精光,直視趙愷。

趙愷心頭一震,忽的明白,若他執意投入李存戟帳下,以他的身份,怕只怕又是一次大烏龍!可是真不做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哪天才能冒出個頭來看到明晃晃的太陽?何況他的身份……欲成非常事,必行非常道!江蘊月那臭小子都敢穿著破爛官服上朝,那他趙愷吃點苦頭怕個屁!

鋼牙一咬,趙愷騰地一聲站起來,摧金折鐵的話還沒出口,身後的那張椅子卻因他意氣過盛晃了兩晃,轟然倒在地上,嚇得毫無防備的江蘊月彈坐起來,卻又看見趙愷手忙腳亂的去扶那椅子!

江蘊月眼見趙愷滿臉通紅,眼眸一轉,當即毫不客氣捧著肚子哈哈大笑:“哎呀!氣吞萬裏如虎,原是倉皇扶凳子啊!哈哈~~~”

趙愷原本醞釀了一肚子的豪氣被江蘊月放了個幹幹凈凈,只剩下無盡惱羞成怒:“臭小子!你找死吶!”

“呃~~老爹,你攔著啊~~”

趙怡似笑非笑:“你小子拿了雞毛就當令箭,我道愷兒怎麽沒接我的半點好處,原來是你小子心腸黑,卻裝了白兔樣!”

“哼!”蕭子軒在一旁一面搖頭一面冷哼:“王爺,咱們可被哄了十多二十年!”

瞧瞧!得意忘形了吧!江蘊月瞬間斂了笑容苦著臉:“老爹老頭,你們也可憐可憐我這掛名兒子啊,李存戟那只不知什麽的東西,只對兒子說了三句話,就有兩句拿著世子要挾兒子的!兒子這命苦喲!”說罷轉向趙愷,垮著嘴:“你的什麽心肝,小爺起早貪黑,就豆丁那點的俸祿,哎呀,我真是想咱們換換,我保證不會打你!”

趙愷眉毛一揚:“爺那叫胸懷,你那叫小器!”

江蘊月撇著嘴,頭偏過一邊嘀咕:“裝的還真有那麽回事~”

“好啦!你們倒是越長越回去了,”趙怡揮揮手:“長輩面前打擂臺!有這能耐想想存戟怎麽點兵吧!”

……

七月初八,京城裏貼了兵部官榜,塑方侯世子、兵部員外郎李存戟要招兵,正式點兵的日子也定在了十二日。

禦史臺早就得了旨意,殿中侍禦史要派出一人全程監督。原本趙恪聽了阿繁的話,準備允許江蘊月繼續放大假的。但曲諒走後,他的刑部老巢被郎中陳正華接管。為了用得順手,郎中陳正華很是有些明明暗暗的手段,可想而知曲老兒的老部下自然怨聲載道,一時間刑部攻訐四起,投書紛紛進了禦史臺,這回三司衙門裏頭刑部自己就出了亂子,另外兩司禦史臺、大理寺自然是要介入調查的,為此慕容淩、祝酋英都忙得分不開身。

趙恪雖然看好李存戟那把笑面寒光煞九州的塞外彎刀,但也是操心李存戟的刀太利,一時間把袁天良逼得太緊鬧出嘩變來,想著小江相公同李存戟有些瓜葛,人嘛,有點兒九曲彎彎腸子,面上又是和氣融融的,便有心露出漏洞,留著給袁天良出出氣,免得狗急跳墻。因此趙恪十一日夜裏正式下了旨意,意思是江小爺雖然還在病中,但在場外監督監督,又有朕的華蓋遮遮小太陽,還有內侍隨時奉著茶水,也輕松得緊,江小爺你就陪著朕瞅瞅打架吧。

江蘊月接了這旨意,稍稍琢磨就明白了皇帝小兒的心思,當即氣得要坐下來拍著大腿指著皇帝小兒的鼻子罵!話說,還有更陰損一點兒的嗎?

不過,為啥人人樂意整個皇帝當當?不就是當了皇帝無論你怎麽陰損陽損,別人都得接著嘛!有什麽法子喲!吞不下這口氣兒,你就別投胎,投了胎,那就得多吞兩口氣,才能把肚皮撐大了,才能樂悠悠的過日子。

江小爺嘛,一天夜裏吞了多少口氣,估計沒人能數的出來,反正他也知道這話對誰訴苦都沒用,只好一整個晚上苦著一張臉慘兮兮的小媳婦狀,逮著個活物三言兩語就哀嚎:“咳!你剮了小爺吧,小爺不活了……”。鬧得一家子,連趙怡、趙愷在內,都覺得瘆人。

後來綠衣阿姆實在看不過去,猛吼了兩嗓子,阿繁看準機會又賊兮兮的紮了兩針,惹得江蘊月使勁哀嚎了兩刻鐘,這才消停一點。

但江蘊月把心裏的憋屈化成月夜狼嗷之後,反倒落了個滿心空蕩蕩,當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半宿不成眠。

時值盛夏,天悶熱,蟬噪盛,最後蘊月扛不住,抱著竹夫人一腳把豆子揣醒,讓他想法子給自己納涼。

豆子原本打呼嚕正打得風中淩亂,被一腳踢醒,正要跳起來罵人,看見是蘊月也忍了下來,聽見蘊月說要納涼,便問:“小爺你怎麽回事?這天氣要納涼?去哪不是一個鳥樣?不然你上屋頂去,高一點,有點風也未可知。”

去哪納涼不是重點,重點是江蘊月失眠,要找個新鮮玩意填補空虛,一聽豆子說上房揭瓦,也來了興致,拼命催促著。

豆子被纏得沒法,出去擔了一架梯子架在蘊月房門的游廊前,連抱怨都懶得抱怨就又跑回去睡覺了,剩下蘊月陪孤月。

萬籟俱靜,橄欖似的月掛在中天,平添了心裏的寂寥。江蘊月不是個遲鈍的人,總也有些善感的心腸,眼下見了匍匐在腳邊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心裏多少有那麽一點蒼涼。

雖然他一再提醒自己不需要想得太多,但現實每每逼得他疑問,老爹養他,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點殘酷的意味?每思及此處,蘊月又自嘲,即便本心上有那麽一點不願意,也在面對老爹老頭時候,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又或者,時至今日,願意不願意顯得無力而不重要!只是面對波譎雲詭的時候,只要還有思想和意識,總有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的那點酸腐悲傷。

蘊月把自己丟在屋頂,九天之上,心裏有滄海橫流的問天之舉。

默然間,輕輕的腳步踏在瓦上,發出“哢塔”聲。

蘊月不用回頭,便知道,是阿繁。能這樣淘氣,又這樣輕柔腳步的,偌大院子,只有阿繁。

阿繁輕輕坐在蘊月身邊,卻是一言不發。

舉頭望月,低頭思鄉,奈何鄉關何處是?

蘊月喟嘆,語氣裏罕有的蕭瑟味道:“你會想你的親生爹娘麽?”

阿繁沒有說話,只伸出手來挽著蘊月的臂膀,頭靠在蘊月肩上,蘊月身子一僵,卻沒有推開。不一會阿繁夢囈般的聲音:“你房裏沒有人,門前又架著梯子,我便猜你在屋頂。”

……

“阿繁離家的前夜,迎華哥哥和阿繁也這樣坐在屋頂。”

……

“我也會想親生爹娘,他們只留了一個名字給我。”

……

阿繁說得絮絮叨叨,蘊月聽得沈默,心裏惻然,雖然兩人都不曾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但到底都是孤零零的荒涼。阿繁好歹還有個名字,自己才是真正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清明裏就是想上註香,都不知道朝誰祝禱,又禱祝什麽。

……

“迎華哥哥吹得好簫,小時候在山間,阿娘常常抱著我聽哥哥吹簫,一聽就是一個下午、淚眼婆娑。每逢十月初六阿娘總要親手準備著兩份壽禮,卻總要擺到涼了才許人吃,那時候總不明白,問了阿爹阿娘他們也不說。後來稍長大一些,迎華哥哥才告訴我,阿爹阿娘還遺了一個哥哥在外面。”

“從小到大,我都以為我是阿爹阿娘親生的,我淘氣了他們也教訓我,我念書長進了他們也誇我。離家前我知道了身世,一下子覺得空落落的,雖然爹娘還是原先的爹娘,卻好似自己孤零零的……”

“可也盼著要報答爹娘,便纏著迎華哥哥問我那遺在外面的哥哥是什麽樣的,心裏不免想阿爹阿娘這樣傷心,阿繁若是能幫阿爹阿娘的親生孩兒尋回來,解了他們的憂愁,也算報答了爹娘。”

“哥哥聽了也不說,只把我攜到屋頂,吹了半夜洞簫,末了才告訴我,阿爹阿娘養我不是圖報答。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條路要走,把路走好了,便是對父母的最好報答。”

……

“小賊,阿繁雖然不知道朝裏的事情,可我看出來了,你心裏不大樂意在朝裏呆著,對不對?可連阿姆都知道,也常對我說,你也疼愛王爺和爺爺。所以阿繁想,你就是不樂意也會呆著,對不對?”

蘊月語塞,末了語氣縹緲:“那你離家這許久,找著自己的路了麽?”

阿繁沈默了,好半天才答道:“出門以後也不知道的,初初在揚州、姑蘇,都很繁華富庶,可越繁華心裏越覺得孤單。後來在販夫走卒裏、往鄉野田埂上走,簡單也有些趣味。可日子久了,又開始掛念著爹娘迎華哥哥還有他們遺失的哥哥……所以那時阿繁還是想找到哥哥,雖然我也沒有什麽好法子。後來下了決心,便按著爹娘以往提過的地方一處一處的走過去,杭州靈鷲寺、翠雍山、京城……”

蘊月嘆氣,人海茫茫,連個人樣子都沒有,只憑著父母提過的幾個地點,無異於大海撈針。只是……蘊月忽然想到,若在蘊月園裏阿繁膩味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一想到這裏,江蘊月心裏那點酸腐悲傷早就不知道轉到哪裏去了,一心一意的來了個通身冰冷,遲遲疑疑:“丫頭……你、你,你遲早也要離開麽?”

阿繁離開蘊月的肩膀,抱著膝蓋,下巴擱在上面,咬著牙笑笑,月光下似有些靦腆:“阿繁也知道,哥哥的一應線索都無,要找出來真如大海撈針。走了這些日子,嘗了許多路途上的孤單,遇了好人壞人,才明白在阿繁心裏阿爹阿娘就是阿爹阿娘,親生不親生好似也沒什麽緊要的。也才想明白迎華哥哥的話,我雖想報答爹娘,可我若是為此誤入歧途,他們也要擔心傷心的。所以阿繁想明白了,我也不會執著,遇著歡喜的,我……便停下來……”

蘊月前面聞言一震,細細尋思下來,只覺得阿繁明白曠達。後面又聽見阿繁說“遇著歡喜的便停下來”,別的又全都丟開,只隱隱的一股喜意從心底汩汩而出,漸漸的連眉梢的一根眉毛尖上都透著忽冷忽熱的突如其來的巨大快樂,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不自覺的低頭看去。

阿繁黑葡萄般的眼,是暗夜幽冥中盛開在聖河畔千年一綻的曼陀羅華,盈盈光彩,無從描述,蘊月從裏面看到了阿繁的路,阿繁的安定,阿繁的明白,霎時無比心安。那什麽算計、那什麽被算計,那什麽殘酷、那什麽被殘酷……統統不抵這一剎那的心安。

半響,蘊月轉開頭,再看那輪月,頭一回領悟,寰宇深處,人力未及的,總有圓滿的理由,讓人腳步停駐。

握著阿繁的手,蘊月輕道:“下一回,等月滿的時候,咱們上來看霜華滿屋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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